急性肠胃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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拦着老公去救兄弟,我这老婆到底有多自私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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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月初,孩子们的学校家委会组织圣诞集市。当父母的人都知道,这可是不能缺席的刷脸时刻。

混着巴黎那种一滴能冰到骨髓的冬雨,在外面站了一个小时,回家我就知道我不行了,右边的鼻窦一面发着肿,一面明显地疼。

我赶紧吃药加泡澡,可第二天起床,还是重感冒,打喷嚏,流鼻涕,头疼头晕,“好难受”。

一个人对于难受的耐受程度真的是很低,根本不用生什么要死要活的大病,一个感冒,就足以干趴很多人。

可我不是一个人,我是一个有家有业还有娃的中年女人,就是女超人,所以再难受我也得忍着,撑到第四天,虽然还难受,但我已经感到,感冒已触底了,开始往好的方向走了。

可还是疲惫,晚上九点半我就睡了,睡到两点半,恍惚有个巨大的声音,卢先生一个激灵跳起来了,我也跟过去,思迪正跪在厕所旁狂吐,马桶上,浴垫上,走廊上,床单上,全是呕吐物,惨不忍睹。

我懵懵地看着,还没搞清是不是在做梦,卢先生在后面推推我,他已去楼下拿来了拖把和桶说:“你让开,我来擦,不干净。”

我赶快让自己清醒过来,帮思迪洗澡换干净睡衣,搞完已经三点多了,我给卢先生说,我陪思迪去客房睡。

可哪能睡?

接下来思迪基本上每半小时吐一次,五点多之后,一面吐一面拉肚子。折腾到七点多,终于慢慢地睡过去了,而大半夜未眠的我,不得不起床。因为我得送子觅去上学。

回到家,我整个人都在九天悬浮着,思迪继续上吐下泻,还发起烧来。我给家庭医生打电话,秘书说病人太多,这周都没有档期了。

当妈这么多年,久病成医。我知道思迪就是急性肠胃炎,没大事儿,但这几天得熬过去,而我,得陪着。

这一天,她吐,我得赶紧狂奔过来,给她拢着头发,拍着背;吐完之后,赶快递漱口水;溅到衣服上换衣服,溅到地上擦地;再扶她回到床上,要抱抱要安慰,塞好被子,轻手轻脚地退出来,清理好厕所,预备下一次。

熬到第二天,思迪睡到十一点说:“妈妈,我有点饿。”我知道这病差不多过去了,赶快煮了白菜面条汤,水多多的,白菜细细的,面条软软的,不放油,只滴两滴生抽提鲜,一碗要她分几次吃,才能不增加胃的负担。

我一面煮,一面想起小时候我生病的时候,妈妈就是这么煮给我吃的,而那时候的我,就像是现在的思迪,只是恹恹地歪着,完全不曾想到一直在照顾我的妈妈,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很难受,只不过咬着牙在撑。

晚餐时,思迪明显是好了,我用自家种的西红柿酱,煮了意大利面,还没端上桌子,小姑娘就大叫着:“好香,我太饿了,我要吃。”

病好了,全家都轻松,一面说一面吃,可饭还没吃完,子觅突然站起来捂着嘴巴跑出去,跟思迪头天一个姿势,跪在马桶边上吐。

我能想到的唯一一句话就是:辛辛苦苦几十年,一朝回到解放前。

当晚,我继续睡客房,思迪换成了子觅,又折腾了一整夜,早上七点多,子觅也睡过去了,而我又得咬牙爬起来,头晕到要扶墙站定十秒钟,才能让眼前的金星都退去。

也许会有人问,卢先生干嘛呢?为啥不能陪睡,不能送孩子上学?为什么都是你?

晚上孩子们若是吐大了,都是他来洗,而且他每天六点半要起床,七点要上班,每天往返开车三个小时,走的还是路况恐怖的巴黎环线。

面对如此糟糕的际遇,我们只是在坏和更坏之间,做一个对我们更有利的选择,而不是谁多干谁少干的问题。

我非常喜欢张爱玲写在《倾城之恋》里的一段话:“流苏到了这个地步,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旁,一个人仿佛有了两个身体,也就蒙了双重危险。一颗子弹打不中她,还许打中他……别的她不知道,在这一刹那,她只有他,他也只有她。”

我们总觉得,遇到一个人,有了爱情,就有了一切,然而事实上,人生中,必须要有一些比爱情更有破坏力的际遇,才能彻底地破开每个人身上的硬壳。

就是因为有了这种超越爱情,大于生死的瞬间,濒临过期的大龄剩女白流苏才捏住了风流多金的范柳原。

当然作为普通人,基本上是没有机会去浅水湾酒店里,如同中世纪的欧洲挂毯一样,迎着枪子儿去急速地升华心灵的,然而这世界上合成个体,还有一种法子,叫做“滴水穿石”。

天天日日,时时刻刻,考验都是散装的,一点一滴地把自己的外壳磨开,把自己的柔软坦露出来,才能让自己和爱人,长到一起。

所以,此时今天,对于有俩娃,有卢先生,有妈妈的我,就仿佛是张爱玲写的那样,我有了几个身体,他们痛,我会更痛;他们吃亏,我会气愤;他们伤心,我会悲伤;他们生病,我再累再疲惫,都还是辗转无眠,夜夜心惊。

建立深度亲密,是人类抵抗孤独的唯一途径,而拥有难能可贵的亲密的过程,并不总是甜甜蜜蜜,需要海量的付出,磨炼,甚至痛苦。

又坚持了两天,子觅也好起来。结果晚上卢先生回到家,两只眼睛红红的,眼圈掉到下巴上,左边脸明显比右边脸大,捂着腮帮子说:“最后的那颗智齿又开始活动,牵得整个头都疼。”

其实那天我也很不好受,没有恢复就日夜连轴转,极度透支,我处处发冷,浑身酸疼。

就在这么一个疲惫到沮丧的晚上,十一点多的时候,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。

我和卢先生已经习惯了晚上手机静音,知道我家有线电话的,都是非常亲近的人。

是卢先生大学时就认识的哥们H的妹妹,H和母亲大吵之后,已经整整两天没有消息了。而我们每个人都知道,这几年H的抑郁从轻度转向重度,甚至一度入院治疗抑郁。

算算,我认识H也有十六年了,他一直不缺女友,别说卢先生,仅仅我见过的,至少也有十个了。

H,真的不是一个以游戏为目的,花心的男人。有过那么多段感情,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的原因,可每一个都不行。

于是后面这几年,这个身高cm,有六块腹肌,也不缺钱的男人,慢慢慢慢地沉寂下去,不再带女友出来跟我们吃饭,说起来,永远都“单身”。

其实,在一个爱情,同居或婚姻概念相对宽松的社会里,你就会发现很难定义什么是单身。

从硬件角度来说,“单身”,就是在目前这个空间中,他并没有向某个人报备的责任,可这往往并不意味着,这个人已经做好准备,来对接另一个人。

说到底,每个人都只是一个动物,这个动物只有进入社会,和周围产生链接之后,才能被称为一个“人”,正如马克思曾说的:“人的本质,就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。”

这些年过去,当年我们那群三十多岁都还单身的熟龄男女,有人结婚生子,有人没结婚但也生了孩子,有人离婚了带着孩子,只剩下的一两个,都慢慢慢慢地,在朋友圈里模糊成了边缘人。

卢先生说:“昨天早上,我有跟H通过电话,他说他要去诺曼底,他读书的那个城市。”在那个城市里,他曾有过他持续最久的一段爱情,差一点走入婚姻。

H的妹妹尖叫说:“你们几点通的话啊?我们拼命给他打电话留言,他都不回,一开始是没人接,后面是不在服务区。我们都已经去报警了,天哪,我妈要急出心脏病了,我现在就从家出发过去,开车大概三个半小时。”

卢先生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说:“我也过去,我比较近。”

他一只手举着电话,一只手就开始穿衣服,这是立刻就要出门的架势。我也赶紧爬起来,摸过手机查地图,有一百零几公里,过去也要一个多小时。

我一路跟着他往楼下跑,一面说:“H也不一定在那里啊,你已经这个状况了,我们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。”

卢先生先去药橱子里翻扑热息痛,就着水喝下去,一面给我说:“你放心,开车我会小心的。”

我怎么能放心,一面给H打电话,一面急速地转脑瓜,我先想到:“不然我们给M打电话,你和M一起去?”M是他们另一个哥们,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了。

“这大半夜的,而且M方位不对,过来也得一个小时。”

卢先生吃了药,一面捂着脸,一面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手电筒和电池。我又说:“不然我打电话叫我们那个常送机场的师傅过来,开车载你过去?”

卢先生白了我一眼,已经开始不耐烦了,我也知道,那个师傅住得更远,而且这大半夜的,九成不肯来。

我一下也没有办法了,只能继续打H的电话,一直没人接,但如果失踪两天多,手机还有电,不是说明,有人充了电么?

我还给H发了几个短信,问他在哪里,我们都特别担心,还给他说,如果你不愿意讲话,只是回个字就行。

H一直没有回音,我突然想到说:“现在都快十二点了,他搞不好睡觉了吧?明天早上再找不是一样的么?”

卢先生没好气地说:“你认识H这么多年,他啥时候两点前睡过?”

五分钟,卢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,开始穿鞋子,我站在旁边,实在没辙,不知道该怎么说,索性就跟无赖的小孩子一样,背依着门说:

“这黑灯瞎火,你几天没睡好了,总之,我不许你这么出去!我们必须想个法子”,我想了想说:“你如果一定要去,我就跟你一起去。”

卢先生说:“疯了,你!孩子怎么办?”

我说:“孩子们都睡了,明天早上上学前,我们就回来了。”

好吧,我承认,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。如果H出问题,认识十几年了,我真的会非常心疼,然而如果卢先生出了问题,等于出问题的就是我自己。

孰重孰轻,这根本是与爱无关,而是活下去的必须和常识。

卢先生觉得我这个女人不可理喻,想要把我从门上扒拉开出门,我就不肯,正在僵持,突然手机颤了一下,我收到H的短信:“活着,明早回去。”

人是这样的,我们可以任性地放肆去消耗那些爱自己的人,而距离越远,反而更容易尊重。

对于H来说,自己父母和妹妹,他完全不想鸟他们,自己的朋友,他已经有了一层顾虑,而对于哥们老婆的我,又远了一层,万一卢先生真的为了来找他出点事儿,他无言以对。

我们赶紧给H的妹妹打电话,让他们放心回家去,他们已经开上了高速公路,电话断断续续地,只是不停地骂:“真是造孽啊,造孽,他已经46岁了,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人?”

在今天的社会中,显而易见,结婚生子,和另一个人建立深度的亲密关系,是一条苦难重重的路,一路走来,往往都不太幸福,所以有越来越多的人在高喊,那就不结婚,不生子,选一条更轻松的路,干嘛逼自己跳进绝望里去?

事实上,生而为人,春夏秋冬,生老病死地走过整个过程,即使不结婚生子,也需要在人生的某个时间点上,找到自己的价值,筑建让自己内心可以撑得起的支柱。

这个世界上,从来不存在所谓的“捷径”,结婚生子是难的,是痛苦的,可是对于盲目自我的武断动物——人来说,改变自己,说服自己,和解自己,却是一条更加隐晦且困难的路。

我们总在埋怨,原生家庭会被动地影响一生,而三十到五十,每个人的黄金二十年里,你去了哪里,住在哪里,做了什么,和谁在一起,却真的会直接了当,主动定义整个人生。

无论出于哪种原因,在你的黄金二十年内,你都无法和别人,以及这个世界,建立一个深度稳定的链接,那这辈子就很难再在后面建立一种深度的关系。

所以结婚生子这条路很难,但相比较而言,比蓄积力量,说服自己享受孤独,更容易,毕竟相信别人和埋怨别人,比相信自己和反省自己,更加容易。

我写了这么多,完全并不是想要说服什么的意思,人生只有一辈子,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自己想要的那一条路。

只不过,每个人都需要知道,人生真的没有哪一条更容易的路,结婚有结婚的难,不结婚也有不结婚的苦,冷暖自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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