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白鹭
1
陈娣是在宜家蹭空调时，碰到的苏美丽。
当时，陈娣在宜家的大床上打了一个盹儿，正做美梦呢，被售货员叫醒了，“喂，起来了！睡得还挺香，这儿都快成你家了。”
陈娣极不情愿地睁眼，就是这个时候，她看到了来买床的苏美丽。瞌睡一下就醒了，人差点从床上滚下去。
陈娣用宣传单盖着脸，从苏美丽身边挤过去时，她能感觉到苏美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震惊和嘲笑。
太丢人了，怎么能让苏美丽……见到自己这么不堪的一幕。
陈娣觉得要疯。
一年前，陈娣把路大强从苏美丽身边抢走时，多耀武扬威，多自信满满，多幸灾乐祸，她以为能和路大强把狗男女做到天长地久，海枯石烂。
哪成想，仅仅半年后，路大强把她的存款卷得一毛不剩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陈娣曾经一度怀疑，是苏美丽和路大强合伙坑了她，她跑去找苏美丽撕逼。苏美丽破口大骂她不仅贱，还不要脸，抢了人家老公，还有脸找回来。
陈娣没有在苏美丽那里找到路大强，自己惹了一身骚。苏美丽把她连骂带打，赶出家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。
现在的陈娣，在朋友的家*公司帮忙，惨到在商场蹭空调的地步。
也是自己活该，干嘛要抢人家的男人呢。
反正坏女人也当了，坏事也干了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陈娣也想得开，这是她罪有应得的报应。
想开归想开，辛苦攒了那么多的钱，白白喂了路大强那条野狗，肉能不疼嘛。她报了警。她这才知道，路大强这个小包工头，卷走的不止她的钱，还有工程款和工人的工资。
一晃过去半年，路大强那狗日的，还没找到。
陈娣诅咒路大强，不得好死。可他死了，自己上哪儿去要钱？还是让他活着吧，把钱还了再死。
陈娣的想法现实，有时还很可爱。
2
陈娣没想过和苏美丽再搭上关系，她已经够丢脸了。
那天家*公司的员工都分配出去干活，有个急单，老板只能派了做内勤的陈娣去。
到了客户家，门一开，陈娣傻眼了，苏美丽也愣怔住。俩人像隔着银河的牛郎织女，对望了足足十几秒钟。
陈娣走也不是，留也不是。怎么偏偏是苏美丽这个冤家？
苏美丽可以要求换工人，她是故意把陈娣留下的。使唤一个仇人，那感觉多爽啊。
房子刚装修过，所以找人来打扫卫生。陈娣记得很清楚，半年前她找苏美丽算账时，她还住那套又小又旧的破房子。
苏美丽准备梅开二度了，这是婚房。
呵，这速度挺快啊！陈娣的内心有点不平衡，虽然这不平衡冒出来的很无耻。
苏美丽坐在沙发上，翘着二郎腿，指挥陈娣这么干那样擦。陈娣已经做好被她刁难和羞辱的心理准备。苏美丽要想使坏，来个投诉，坏了朋友公司的生意不说，她也会没有安身之处。
所以，陈娣决定把自尊心暂时揉吧揉吧扔了。
“我说，你当初怎么看上路大强了？他有哪点魅力，让你连脸……都不要了。”苏美丽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。
陈娣脑子一顿，换做过去她肯定会蹦起来，现在她却只是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瓷砖边上的泥灰，一边风轻云淡地说，“我啊，替你鉴定过了，这个路大强是骗子，是个渣渣。我不把他抢走，你哪有机会再嫁这么好。我拯救了你的下半生，不然你还得跟着路大强那个小包工头混日子。所以，苏美丽，你得感谢我。”
苏美丽被陈娣这套长篇大论气笑了。陈娣这个女人，不仅脸皮厚，脑回路还清奇。
3
陈娣从苏美丽家里离开时，苏美丽好像不那么生她气了，还给她拿了个苹果。陈娣啃了一口，味儿不错，应该是进口的，不会便宜。
过了大概一周，陈娣又被派单到苏美丽家，说是客户专门点的她。
妈蛋，苏美丽有完没完，羞辱她还上瘾了？
陈娣心中愤愤，还是硬着头皮去了。
离婚时，连嗑儿都没打一下的苏美丽，好像突然对陈娣和路大强的勾搭表现出极大的兴趣。在陈娣干活儿的间隙，苏美丽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，“你和路大强怎么认识的啊？”
陈娣正在擦卫生间的洗漱盆，她从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，头发乱蓬蓬的，眼袋大得惊人，好久没护理的皮肤粗的像块砂纸。
就这幅德行，怎么会勾搭到路大强？说路大强勾引她还差不多。
陈娣和路大强是在火车上认识的。她回老家，路大强出差，俩人的床铺脸对脸。在那么个小空间里，二十来个小时，足够激发出狗男女之间那点荷尔蒙，也足够用来发酵这段见不得光的私情。
就这么，俩人好上了。几个月之后，路大强主动提出和苏美丽离婚，而且很诚实地承认他在外面有了人。
男人要的是什么，温暖，舒服，在床上淋漓尽致的畅快。作为一名会计，严谨的苏美丽，缺失的正是这些。她放不下的清高，到最后是连男人都留不住的。
而陈娣不一样，她看起来面儿上粗糙，里子却细腻，偶尔还会死皮赖脸地耍耍泼。她才是路大强这号男人的菜。
4
陈娣和苏美丽拉家常似的，交代着自己和路大强的罪行。她偷偷瞄了苏美丽一眼，那女人在发呆，不像被激怒的样子。
自从路大强出轨，苏美丽就想不通，陈娣的条件比她差那么多，路大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粗枝大叶的女人。原来她输在这上面。
苏美丽长叹了口气，“你真大胆，连路大强的啥情况都不了解，居然敢跟他。”
陈娣听出来，苏美丽这次没有讽刺她。
走的时候，苏美丽没有给苹果，而是给了陈娣一张纸条，“这是路大强老家的地址，我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躲在那里，如果你愿意，可以去试试。”
陈娣看了看苏美丽，她搞不懂她为什么帮自己，她俩应该是仇人才对，苏美丽该看她的笑话才对。
有文化的人，真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不管怎样，陈娣还是往路大强老家跑了一趟。
虽然在他老家那三间破瓦房里，没有丁点收获。但她还是感激苏美丽，让她更加深了对路大强的了解。
一个连自己亲生爹妈都不管不顾的男人，不可能老老实实地把落进自己口袋的钱再吐回来。路大强，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杂碎。
可她不死心。
5
那天，陈娣接到个消息，说有人看到路大强在市里某家洗浴中心出现了。
陈娣赶到时，好几个工人等在那里。路大强欠这么多钱，这些受害人互留联系方式，只要有消息，相互通个气。
陈娣带头闯进洗浴中心，挨着包间找，沿着大池子找。一号人风风火火的，这是砸场子的节奏啊，洗浴中心的保安追着他们满场跑。
直到来了，陈娣他们被警察带走，路大强都没现身。
这已不是第一回失望，这个结果陈娣能接受，她所想不到的是，他们横扫洗浴中心的事儿，被人偷拍了视频发到网上。成了街头巷尾的一个大笑话。
连苏美丽都知道了，再次找陈娣给她做服务时，苏美丽便啧啧着嘴巴，“你们这样胡搞，会搞出大事的。”
陈娣能不知道嘛，可她能有什么办法。总不能花钱找黑道的人，挖地三尺把路大强揪出来吊打吧，她没这个钱。
苏美丽说，“我有这个钱，我借给你。”
陈娣不可置信地把眼睛瞪成了一对大灯泡，把苏美丽瞪得不好意思起来。
“你别误会，我也不是帮你，就是觉得路大强太混蛋了，该让他吃点苦头。”苏美丽还想保持着原有的骄傲。她死不愿承认，在对路大强恨的同时，对陈娣这个倒霉蛋，滋生出的那点……同情和怜悯。
陈娣再次刷新了对苏美丽的认识。文弱的女人狠起来，好可怕。
陈娣没拒绝苏美丽的资助，找到路大强才是她的目的。既然有人愿意给她机会，她干嘛不抓住。
她在这方面有点门道，很快联系上一拨人，开始全城搜索路大强的下落。
6
苏美丽有时候会给陈娣打电话问问进展。人家是金主，陈娣的态度就得和蔼可亲，就得毕恭毕敬。
然后，苏美丽便有些得寸进尺。
有次半夜，陈娣接到苏美丽的电话，医院做陪护。家*啥时候还多了这项服务？
果真拿人家手短。
苏美丽是急性肠胃炎，她的新晋老公出差外地，她居然想到让陈娣陪护。谁让陈娣不仅欠她的钱，还欠她的人情。
陈娣和苏美丽闲扯，“上次我打扫卫生时，看到你家床头柜上放的那个避孕药，听说那个牌子的吃多了会造成不孕，以前我听路大强说，就因为你没能生孩子，他才和你掰的。你现在都有新家庭了，还是要注意点……”
被人这么活色生香的，赤裸裸的揭开隐私，苏美丽羞得扛不住，呼啦把头转到一边。陈娣这女人，脑子缺根筋吧？
回去后，苏美丽把那盒避孕药扔了。她莫名地听了陈娣的规劝。
不光苏美丽，连陈娣也觉出她们两人的关系变得很奇怪。因为被同一个男人祸害过，这对昔日情敌竟然有点惺惺相惜。
7
半个月后，陈娣终于把路大强找到了。她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的，不是那些同命相连的讨债者，而是苏美丽。
苏美丽说，“你要是想拿回自己的钱，就一个人去见路大强。你听我的不会错。”
陈娣相信苏美丽，毕竟苏美丽和路大强一起生活过六年，对这混球的了解比自己更深刻。
陈娣只身赴会，在一家小旅馆里，找到了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路大强。
路大强面容枯槁，瘦得没了人形，头发胡子脏乱不堪，跟个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差不多。如果不是他的声音还没变，陈娣基本不敢认他。
陈娣扬声恶骂，“路大强你个骗子，你个混蛋，你个杂碎！你骗老娘的钱，今天不吐出来，让你死无全尸！”
路大强耷拉着脑袋，任陈娣拿着枕头，把他当成人肉沙包狂打。
陈娣自己打累了，一屁股坐在床沿上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。
路大强说了实话，钱都被他霍霍光了。他欠了高利贷，拿那些钱去填了窟窿。实际上，在他和陈娣刚在一起时，已经负债累累。后来实在撑不住，他才脚底抹油，溜了。
现在放高利贷的人还在四处找他。他才是四面楚歌，活不下去了。
陈娣看着穷得只剩下一条裤衩的路大强，她的心里一片漆黑。
钱，没戏了。
她想狠狠地给了路大强一个耳光，但现在就算把他打稀烂，把他打死，也变不出钱来。
8
陈娣哭着喊着给苏美丽打电话，“完蛋了，路大强没钱了，他的口袋比屁股都干净。我的钱全没了。”
苏美丽在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说，“你想报警就报警，想饶了他就得过且过。随你的心意。那就这样吧。”
苏美丽把电话挂断了。陈娣坐在马路牙子上，撸撸鼻涕，擦擦眼泪。然后，她打了个电话。
她没有选择报警，她是给那些找路大强索债的农民工报了信。要不了多久，这里便会被一群急红眼的农民工包围，是死是活，全看路大强的运气了。
这热闹，陈娣不想看。她拍拍屁股，走了。
陈娣不会知道，这样的结局是苏美丽早料到的。
路大强的嗜赌是从手里有点小钱后才开始的，因为这事儿，苏美丽和他闹了几次离婚。路大强赌天发誓自己会戒，后脚马上跑去赌场。
遇到陈娣，他主动和苏美丽提了离婚。苏美丽开始也很庆幸，有个傻女人接盘路大强这个赌徒，让她解脱出来。
直到后来，被路大强骗得精光的陈娣来找她撕，她才觉出了不对劲。
路大强应该是亏空太多，眼看高利贷填补不上，才铤而走险地玩了这一招。他快速斩断和苏美丽的关系，把房产和存款留给了她。
后面的事情，大家有目共睹。路大强卷走陈娣的存款，工地的项目款，还有农民工的工资。
整个事件中，所有人都是受害者，唯一毫发无损的是苏美丽。路大强是用最后的良心，为苏美丽守住了生活的保障和平静。
却把陈娣坑苦了。
苏美丽之所以对陈娣出手相助，一半是同情，一半是愧疚。陈娣才是最无辜的，被路大强当成炮灰踩了。
可陈娣真的清白吗？不管是她主动，还是路大强蓄谋，毕竟她做过第三者。这也算给了她一个沉痛的教训。做了狗男女的下场就该这么惨。
以陈娣的脑袋瓜，估计永远也想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。
想不通也好，她还能活得轻松点。
——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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