赖黑孩对女婿说的这两句话很不满意,他顿时又恢复成了矿长的状态,沉着脸说:“你不懂,我是过来人了。当初秀玲她妈刚生产完,我在矿上忙得根本抽不开身,结果差点弄得她妈抑郁了。老婆和孩子,哪个不比当官重要?别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,你条件好,以后路还长着呢,不急这一会儿。”
丁广冀被老丈人教育了一顿,内心唯一的小火苗也被摁灭了。之后老丈人说的什么,他基本上是一句也没听进去,只是露出一副诚恳的表情不停点头称是,有时也会露出几个恍然大悟的表情,否则容易被老丈人识破他在走神。
前后一个小时,丁广冀不知道老丈人说累了没,反正他是听的有些犯困了,门外也已经没有了电视的声音,估计赖秀玲和她妈也洗漱睡觉去了。赖黑孩说的口干舌燥,但他觉得心里挺痛快的,他没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让女婿一口气吃成个胖子,就放他陪闺女休息去了。
出了老丈人的书房,整个家里一片黑呼呼的,在勤俭节约这方面,赖黑孩和老伴儿做的确实不赖。丁广冀蹑手蹑脚的去卫生间洗脸刷牙,临睡前又上了一趟厕所,省得半夜被尿憋醒。他轻轻推开赖秀玲卧室的门,见她已经躺下没动静,就悄悄地爬上了床,脱掉毛衣毛裤。这一脱,身上的静电就像连锁反应一样,劈里啪啦地响了一片,在黑暗的卧室里就像放了一场烟花。
“和我爸在书房说甚啦?这么起劲儿。”
“我x,你还没睡着呀?”丁广冀被媳妇在背后的一句话给吓了一跳,吓得都说脏话了。他爽利放开了动作,刷刷两下就脱光钻进了被窝。
“问你呢,和我爸说啥了?”
“没啥,被老革命教育了一顿,让我工作别那么拼命,要好好照顾你和孩子。”
赖秀玲忍不住就笑出了声,搂着丁广冀的胳膊说:“正常,我从小就是被我爸教育大的。你摸摸,看看咱孩子是不是动呢?”
丁广冀胳膊从赖秀玲的怀里抽出来,背过去说:“这才几个月,哪能摸出来呢?快睡吧。”
“不行,你非得摸摸,别人都说这个时候能感受到胎儿了。”赖秀玲扳过丁广冀的胳膊,把他的手摁在肚子上。
丁广冀轻轻抹了沫,软和的啥感觉也没有,开玩笑地说:“你这肚皮胖得全是肉,孩子我没摸出来,倒是摸出一层肥膘。”
赖秀玲笑骂了一句:“滚蛋。”接着又把丁广冀的胳膊搂在了怀里,直到她睡着了,丁广冀才慢慢地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。
“咔擦”丁广冀听到枕边的手表响了一声,他伸手抓起手表看了一眼,原来手表日历窗口又跳转了一天,黑色的“31”提醒着他,马上就要步入四月份了。距离清明节还有一周,丁广冀心里有点犯嘀咕,犹豫要不要请假回老家祭祖,顺便看看在家的爹娘。
这两天,刘武宁被大舅哥的事儿愁懵了。志文让他帮忙买单放机时,他觉着这么大个市里怎么会没有卖单放机的,当时就痛快的答应下来。由于最近忙着倒卖“面儿”,他一下子还真就把这件事儿给忘了。直到前几天大舅哥来给媳妇送鲫鱼的时候,他才想起来要替大舅哥买单放机。当志文一提这事,他就找借口搪塞,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。于是,他发动周围的好哥们替自己到处踅摸,还得是那种便宜又好用,外观看上去还高大上的那种。
就因为大舅哥这破事儿,刘武宁卖“面儿”生意都被耽搁了两天。紧赶慢赶,在嫂子生日的前两天,朋友终于从郑州给带回来一个单放,虽然没法和SNOY、AIWA比,但价格便宜呀。当刘武宁把单放交到志文手里时,志文高兴的就像个三岁的孩子,他把机器放在手里掂了掂,觉得分量还可以,很称手。看着外壳上的一排调音按键,那叫一个牛逼。
“武宁,这个得多少钱?”志文拍了一下刘武宁的肩膀,满脸一副不差钱的表情。
刘武宁也没多要,比划了两根手指,志文脸上大吃一惊,说:“一个这小东西这么贵呀?都赶上一个月工资了。”
刘武宁对大舅哥的反应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,他深叹一口气说:“哥,这还不算是名牌机器,别说SNOY了,就AIWA去年出的机器还卖千八百呢。你得信老话,一分价钱一分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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志文从兜里半天凑够了二百,本来还打算剩下点钱去粮店打点油,结果这小玩意儿一下花干他了,为了给彩凤送个拿得出手的礼物,也只能是‘说大话,使小钱’了。志文给刘武宁发来根烟,说了声谢谢,毕竟妹夫一分不挣帮自己买了这单放,多少也欠他个人情。就等外甥闺女百天的时候,给她包个大红包。
回到家,志文瞅娘母俩都不在,自己按上电池和磁带先美了美。耳机里传出林忆莲动人的歌声,果然比自己家里的“燕舞”音质强多了。他躺在床上,静静地听着耳机里的歌声,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。当再次醒来,耳机里已经没了音乐,志文揉了揉发麻的胳膊,赶紧打开单放机看了一眼,原来是A面播放完了自动跳带了。他瞅了瞅耳机的黑色海绵套,上面居然沾上了自己白色的耳屎他赶紧用手指弹了弹海绵套,起码看上去像新的一样。为了给彩凤一个生日惊喜,志文把单放重新装好放回盒子里,藏到了大立柜的最上方,随手还用一个枕巾盖到了上面。
志文今天上四点的班儿,他害怕在井下干活儿的时候饿的太早,就从馍筐里挑了一个冷花卷,就着昨晚剩下的半杯茶叶水,三两口就吃到了肚子里。临出门检查了门窗和水电,点上一根烟便潇洒的出了门。
自从上次和刘铁柱拌了几句嘴,志文一直对他有着偏见,但在实际工作中,他发现大家也懒得继续再发牢骚,毕竟说的几句废话不顶个屁用,自己的活儿该干还得干。虽然队里的兄弟们在抱怨有点累,可一个月下来,原煤产量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。队里发工资的时候,每个人的奖金多了三四十块钱,大家拿着钱谁也没多说一句话,心里也什么都明白了,干活儿的时候慢慢不再抱怨,更没人再提起调工作不公平的事情。
班前会上,志文依旧照着安全规范给大家念了一遍,虽然这规范念了不下一年,可他还是背不下来,更别提下面吊儿郎的矿工了。即使这样,他还是坚持每天都要唠叨一遍,他坚信天天磨耳朵,人总会形成潜意识。
看时候差不多了,志文让大伙去换衣服领灯,准备打卡下井。走在铁皮柜前,志文感觉自己的肚子不太舒服,就像有人抓着自己的胃在使劲拧。他估计自己可能是在上班路上衣服敞怀给受凉了,便用俩手捂在肚子上,捂了一会儿稍微好受了点。换好潮湿的工作衣,他趿拉着水鞋去灯房领灯。王国平的媳妇依旧趴在窗口和大家调笑着,见志文来了,她笑盈盈地说:“志文,这队伍是越来越小了呀?”
“哎,就算队里剩下我一个人,领导让咱干,咱也得干呀。”志文趴在窗口说。
“就凭你这句话,你说说?不当矿上的劳模真是可惜了。”
“呵呵,咱这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,为了煤矿咱可以牺牲……”志文没说完下半句,就感觉肚子疼的就像针扎,额头的汗珠一下子冒了出来,他撑在窗口上的胳膊顶不住了,“噗通”就躺到了窗口下面。
旁边二班的人赶紧过来搀扶,只见志文疼的嘴唇都发白了,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王国平的爱人一下子“花容失色”,招呼医院。紧急情况也顾不上走什么大门,大家扶着志文顺着灯房后门绕道澡堂西边的小路,医院。一路上,志文两只脚轻飘飘的,他都不记得医院急诊室的。他突然想起以前老队长赵福明,脑子里开始不断地胡思乱想起来。
躺在雪白的病床上,志文感觉舒服了一些。医生一边询问志文的情况,一边用手在志文的身上到处按着。医生取来一个水袋放在他的胃部,志文的痛感减缓了不少。身边留下了一个工友,剩下的人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刘铁柱。
刘铁柱得知志文被送到急诊室的消息后,也是被吓了一大跳。可眼瞅着马上就三点了,二班已经得坐罐笼下井接班。如果搁以前,二班没有副队长也能干,毕竟人多能周转开。可经过上个月的人员调整,岗位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,突然少了队副,大家还没完全适应。刘铁柱只能先替志文下井,随后再去看望志文。
医院的病床上,等着医生前来给自己诊断。看着病房其他病友,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矸石山,他感觉自己终于不用请假就能休息了。肚子虽然好受一点,却又感觉自己急着拉肚,志文趿拉上鞋就冲向了厕所。
腹泻完后,志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。回到病房,志文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又有点想吐,他赶紧坐起来,看着窗外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。没过一会,医生和护士都过来了,告诉志文得的是急性肠胃炎,现在需要先输液,随后再做胃镜检查一下。志文只能乖乖地躺下,任由医生和护士摆布。两眼一闭,好好的休息一会儿。
月爸